【声入人心】九斋·卷二·伯兮（4）
＊代卓上线，这个故事我也很喜欢
＊标题出自诗经，谖草就是忘忧草的意思
＊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二·【伯兮】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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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言的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不过几天时间九斋的房产证上就印上了高杨的名字。
王晰靠着收银台嗑瓜子：“基层人员还有这福利呢？唉，哥当时怎么就没有，太亏了。”
“晰哥你当时是送什么？”高杨好奇的问。
王晰略作思考：“青铜器？”
高杨被噎住了。他默默在心里翻白眼，然后穿好外套：“我有点事，你在店里没问题吧？”
王晰眨巴眼：“那你这儿东西怎么卖啊？”
高杨头也不回的说：“看你心情。”
蔡程昱的辖区就和高杨挨着，某个商场出了坍塌事故，蔡程昱忙的实在没办法只能给高杨打电话。高杨看到他店里簇拥的鬼影简直头皮发麻转身就要走。
“高杨！杨哥！”蔡程昱拽着他外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高杨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扯动。他叹了口气：“你这可是一个月的指标吧。”
“大事故啊！”蔡程昱无奈，“人警察还有队友，我一个人怎么办？”
高杨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搭档？”
“杨哥？你还是我杨哥吗？”蔡程昱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最烦搭档了吗？你别是被人夺舍了吧。你放心我不会举报的，我和高杨关系特别差。”
“……”高杨微笑，“再见。”
蔡程昱好话说尽才把高杨留下来，还好这批鬼死的浑浑噩噩，几乎没怎么费力就送去轮回了。高杨是傍晚来的，等忙完都已经到了凌晨。他记挂着王晰，总觉得自己不在的话对方可能会弄些无厘头的东西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总是对的。
高杨刚进店门就听到一个魔性的笑声，顿时愣在当场，然后缓慢的、深深地吸一口气。
休息卡座里王晰捧着一杯奶茶，他对面坐了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小圆脸，帅气又可爱。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咕哝着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咳。”高杨清了清嗓子，恍惚觉得自己就是捉奸在床的原谅色男主。
王晰朝他大力挥手：“小高杨，这儿，来客人了。”
高杨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才在王晰身边坐下，这才发现对面这个男人虽然笑容灿烂，但脸色青白，额头上还有一个弹孔。
是鬼。
高杨不着痕迹的皱眉，他看向王晰，等一个解释。王晰说：“我看他晚上老跟我们这儿周围转来转去的，所以这就给领过来了。”
他说的好像是捡了只小猫小狗似的，高杨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他看着对面早已死去的男人，掏出手机开始查询，但搜索了半天却还是没找到相关信息。年轻男人眼巴巴的看着他，莫名让人联想到眼睛水汪汪的小动物。
“他叫仝卓，人工那个仝。”王晰好心提醒。
高杨这才搜出结果，他眉头一皱：“我们的辖区没有他的信息。”
王晰也是一愣，随即看向仝卓。
仝卓不好意思的笑着抓了抓头发，眼睛眯在一起，可可爱爱：“是吗？我不记得了。”
高杨往后一靠，惆怅的想。王晰看起来缺心眼，招个鬼进来都是缺心眼的。
王晰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乌龙，主动询问道：“那你还记得啥？工作？住址或者死因？”
“我……”仝卓窝在沙发里，把一个哈士奇抱枕搂在怀里，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好像是警察……”
他和他的记忆之间隔着厚厚的浓雾，他依稀看见自己在泥泞的小巷奔跑，然后狠狠摔在地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亮：“……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警察！”
另外一个声音温柔的说：“我相信你。”
仝卓抱着头蜷缩在沙发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反复念着“对不起”，却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道歉。
王晰连忙坐到他身边，把年轻男人的肩膀搂过来轻轻拍打：“乖，没事了没事了，卓儿别着急，没事的。”
高杨简直莫名其妙，王晰这亲和力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他跟谁都这么自来熟么？
仝卓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我记不起来，我好痛。”
王晰也为难了，人要落叶归根，鬼也不例外。死在外地的人，魂魄都会自主的回到故土，由当地的摆渡人接手。像仝卓这样糊里糊涂找不到路回家还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糊涂鬼可真没几个。
“要不……”王晰刚一开口高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由得皱了下眉，他刚想阻止王晰说话，可没想到男人平时说话慢吞吞的，一到这个时候反应却快了起来，“要不我们先把卓儿留下来吧，他想不起来你又不能送他去转世。”
高杨很想说其实还有个灰飞烟灭的选项，但看王晰和仝卓十分投机的样子便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这是上司的朋友。高杨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可没人告诉高杨上司的新朋友是个撒娇怪该怎么办？
九斋常年有鬼魂往来阴气很重，就算是大白天也阴凉通风，傍晚刚开门的时候就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看书。高杨正坐在收银台和蔡程昱打电话。
“……他们在楼上做蛋糕。”
蔡程昱在手机那头非常不客气的笑了：“你们两个鬼差一个糊涂鬼，谁能吃东西你告诉我？”
谁说不是呢？高杨揉了揉眉心：“我也不知道检察官居然是这样的人。”
蔡程昱若有所思：“我也听说过王晰的事，那可是有名的大角色，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到阳间来做鬼差搭档呢？”高杨也是这么想的，听蔡程昱这么一说不由得屏住呼吸想听听他的意见，只听蔡程昱继续说，“高杨？”
“嗯？”
“你是不是用美人计了？”
“……”
高杨面无表情挂了电话。对蔡程昱的智商还抱有期待的他真是傻。
做蛋糕是王晰提议的，起因是仝卓说自己好像会做蛋糕，王晰认为这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于是拍板决定要做蛋糕。
高杨叹了口气，他不觉得做这种事对一个鬼想起前尘往事有什么作用，但王晰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毁气氛。他把仝卓的事告诉给了蔡程昱，蔡程昱倒是难得一见的出了个好主意。
“我认识个警察，这样，我把他约出来见一面，你把仝卓的样貌画出来让他认认。都是警察，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高杨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还算靠谱。
他正思考着，收银台有人来结账。
高挑单薄的年轻男人抱着一摞书：“高老板结账。”
是熟人，高杨笑了笑，一边扫描一边说：“今天怎么也买这么多，这本旅游手册你不是看过了吗？”
对方笑吟吟，有些不好意思：“再版加了很多新内容，我想再看看，以后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年轻人叫代玮，是住在附近的研究生，有个男朋友。他经常到高杨的书店买书，高杨猜测他和他男朋友关系应该是不错，代玮买的书有旅游美食还有些盆景种植和宠物饲养，都是非常生活化的内容。
高杨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大概对方大概养了一只猫或者狗，家里的阳台摆着大大小小的盆栽，厨房里有刚刚做好的饭菜。
温馨又日常的模样。
这是活人的生活，高杨有时候也会有点隐隐的羡慕。
今天代玮的心情似乎很好，脸颊微微泛红：“我们早就约好了过段时间要一起出去玩，来这里很久了，一直没好好出去逛过。据说南城那边开了一个新的水上乐园，你听说过吗？”
高杨笑容略微有些停顿，但还是点点头：“听说过，没去过，不过好评如潮。”他岂止是知道，他还知道这个乐园也是华锐名下产业。
“他为这次出去玩还准备了不少，光泳裤就买了好几条，但都是大红大绿的，太难看了。”代玮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高杨非常理解人类的共情和分享心态，实际上他也并不讨厌这些琐碎的生活趣事。当鬼差是数不尽的年月，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只有这种时候高杨才会觉得自己好像也能触及到一些温暖柔软的光。
“不会。”他笑了笑。
代玮是个脸皮薄的人，虽然高杨这么说了，他还没继续说，道了谢便拿着书走了。
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仝卓和王晰也终于下楼来了，高杨一看这两人狼狈的模样就知道烤蛋糕不成功。
仝卓很奇怪：“可我明明记得我会做的。”
高杨忽略他的话把蔡程昱的主意说了，王晰看了看高杨点头道：“是个办法，卓儿你觉得呢？”
仝卓可有可无：“行啊，我也想早点投胎嘛。”
高杨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这么配合的鬼还真是少见。
三人关了店出门，大半夜马路上人烟稀少，风卷着落叶格外萧瑟。
他们过马路时高杨看到了正好在红绿灯对面打电话的代玮，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代玮在打电话，攥着手机，骨节青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高杨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王晰和仝卓也跟着他停下来，不明所以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仝卓愣住了。
代玮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砸到地面，他身上缠绕着巨大而缄默的悲伤，哽咽的声音微不可闻，语气却仿佛很平静。
他说：“我知道了。”
TBC
